是晴和明媚的天气,一个安息日的早晨,离浩禄救葛师母以来,又是好几昼夜了。“名震一时”的浩禄,无论走到什么地方,都有人缠住了他,问长短地要他把他的悔改,他的那本圣经,和他援救葛师母的故事讲给他们听。
非但如此,全船之上似乎布满一种空气,说是有一位教士,已成了“安息日会的人”了。不过没有一个人确实知道这位教士到底是宓憩卢,是施鲍庭,还是葛高廉。
在众人喧嚷议论之中,我们却疏忽了一个人。这人看来是个很有学问的。他好似有一种孤独的特性,并不参加船上宗教的讨论,只是一人整天地读着几本破旧的书籍。
韩德纯牧师注意了他好久,很想同他谈谈,不过没有相当的机会,未便冒昧自荐。今天早晨韩牧师看见他又在那里独自阅读,忽然想到日子不多,这次的行程快要过去,若再迟延,恐难再有机会与他相识,因之就挨近他的身旁坐下,照例问他是不是基督徒。
“是,先生,我是唯一的真使徒教会天主教教友。”这位生客很肯定地回答他。
“好极,好极,今天我们会面,可谓有缘。我是改正教人,然而这也不致阻碍我们发生做朋友的友谊,对不对?”
“你是个改正教的人吗?世上没有改正教徒——没有真的改正教徒,你知道吗?”他说,“就是现在我手中所拿的一本书,也可以作这几句话的凭据?”
“朋友,你说这几句话,倒很有些胆量,不过你有什么凭据呢?”
“这话固似太直爽了一些,但实在可说是真的。因为改正教的人简直没有一个是绝对地遵守圣经的。他们口头宣称是照圣经的教训行事的,然而在实际方面,他们可说是根本把圣经丢在一旁。至于他们的议论和仪节,还不是完全模仿天主教吗?所以我说,世上没有真正的改正教。举一件极普通的事来讲吧,你老兄也知道圣经上没有星期日这三个字——绝对没有的——圣经告诉你,你应当守今天——星期六——并没有说是明天。天主教以使徒彼得的权柄,把敬拜的日子由七日改为第一日。普世的基督教会,也都跟着天主教守了星期日。改正教徒遵守着天主教的星期日,口中还不住地自称改正,改正!如果他们不怪我无理的话,我倒要请问一声,改正究在什么地方?这不是可笑吗?”
“你所讲的,固然不错,然而改正教的人,不个个都是如此的。”韩德纯讲这话,真有些出乎这位天主教朋友意料之外。
“据我所晓得的,恐怕没有吧。改正教的人,没有一个是绝对遵守圣经的每一句话的。固然有时因一时的意气,他们未免要强辩图赖,不过他们总不敢冠冕堂皇地出来,根据事实作一个辩论。我们天主教在十九世纪之初,基旁氏主教的著作上,就质问改正教的各教会说,他们遵守星期日,实在不是以圣经的教训为根据的;但至今还无人出来答复这个质问。为什么不能答复呢?原来没有什么可以答复的。无论哪一个改正教的人,如果有一点思想,对于圣经有点研究,并且读过教会的历史,就知道星期日是我们罗马所创,而非圣经所指定。所以我们说他们既接受了我们信的一部份,就应该直直爽爽地接受全部。我实在告诉你,我们还在希望你们都回到我们真的羊圈里来呢。
“好多年前,”他接着又说,“我们有一位神父,出了一个赏格说,无论什么人,只要能从圣经里面找着一节圣经,证明星期日是神圣的安息日,就可以得赏洋一千元。但是从来没有人来领过这一千元的奖金。”
“不会有人来领的,”韩德纯说,“这笔奖金永远不会有人来领的。圣经中没有这样的一节。”
“那么你何以还要欺人自欺地守着星期日呢?”
“我本是不守星期日的。”这个回答来得甚是直爽。
“哦!你什么日子都不守么?”
“谁说不守!我是 基督 复临安息日会的教友,向来是守第七日为安息日的。现在且待我来提议一件事:譬如有人能用圣经来证明安息日是你们天主教更改的,那么你肯不肯赏他一千块钱呢?”
那人合拢了手中的教理问答,睁着眼睛注视着韩德纯,满腹狐疑地问道:“你到底是谁?你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?”
“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,”韩牧师微微地一笑,“不过我与你的话很表同意。你不是说安息日被你们天主教更改吗?我非但赞成你的话,且还可以用圣经的记载来证明你的话是不错的。”
“好,好,好,可是你必须用我的一本圣经。如果你真能证明,我个人愿给你一百块钱;而且我给你一百块钱,也是值得的,因为以后遇见守星期日的改正教人时,我更可以有所对付了。不过你必须用我的那本圣经来证明,方为有效。”
韩德纯自然一口答应。于是那人先说明自己的名字,叫柯乃基,就站起来,去拿自己的圣经去了,那本教理问答就留在桌上。
“老朋友,你这本是什么书?”阿肯色地方法庭推事葛涛先生无意中走过那房间,看见韩德纯牧师一人坐着,就跨进去,拿起桌上的那本书。
“天主教的教理问答吗?一位基督教的牧师,有这样的一本书,倒有些不平常吧!”
葛推事一面说着,一面翻开那本书来,有意无意地读着:“问:何以证明天主教有改定节期与训令的权柄?答:教会若没有这样的权柄,它决不会做现代宗教家与他表同情的事——它就不会改守每周的第一日(星期日),来代替每周的第七日(星期六),这个变换是圣经所未曾准许的。”
葛推事实在从未听见过这样的一句话,所以觉得十分惊奇。正待开口追问,柯乃基已走进来了。他把圣经授给韩先生,一进二人又继续他们的谈话了。
“柯君,你是否完全信服圣经?”是韩德纯的第一个问题。
“那自然,凡属天主教的真信徒,没有一个不信圣经的。”
“再好没有了。现在我们且来看圣经上怎样说。
“在旧约但以理书第九章上面,我们读到先知但以理见了一个异象。他看见有四个大兽——一只狮子,一只熊,一只豹,一只无名兽。照英文圣经的注解说,这四只大兽就是代表巴比伦,玛代巴西(又作玛代波斯),希腊,和罗马。这是没有疑惑的了。
“在异象中,但以理先知又看见第四兽头上有十个角。照英文圣经的注解上说,这十角就是十个国,要从第四兽的国中分出,一点也是昭然无疑的。因为照历史的记载,在公历三百五十至四百七十六年之间,西罗马帝国恰巧分成十国,其名为阿勒曼尼(Alemanni),法兰克(Frands),布根地(Brgundinns),遂非(Suevi),凡大拉(Vandals),危西嘎特(Visigorhs),撒克逊(Anglo-Saxons),阿司戛特(Ostrogoths),黑入来(Hernli),和伦巴(Lombards)。
“那十角(就是十国)发现之后,但以理先知看见“其中又长起一个小角。先前的角,有三角在这角前连根被它拔出。这角有眼,像人的眼,有口,说夸大的话。”在公历四百九十三至五百三十八年之间,西洋史上确有三个“角”照着预言被“拔去”了。那就是在意大利的黑入来,在非洲的凡大拉,及在罗马的阿司嗄特。”
“这段历史,我是熟悉的。”柯乃基先生承认说,“而且三王之所以灭亡,都是因为他们信从了邪教的缘故。当时罗马的主教,便是往来交涉这清教运动的主要人物。”
“是的,这三国的覆没,就是因为教派的关系。
“再看第八节说,这只小角,“有口,说夸大的话。”第廿四节上又说,他“必制伏三王,”并且“必想改变节期和律法。圣民必交在它手一载二载半载。”
“我们现在所最要研究的,就是这时间的问题。其他一切,姑置勿论。一“载”,便是一年。照圣经预言的日期,一年便有三百六十天,一天便等于平常的一年。“一日顶一年。”这是以西结书四章六节上说得很明白的。照此算来,一载便是三百六十年,二载便是七百二十年,半载便是一百八十年。加起来,一载,二载,和半载,便是一千二百六十年。
“我们再引证启示录书12:6节和14节,就可以知道这个时期,确实是一千二百六十天——或一千二百六十年。又同书13:5节上说是四十二个月,也就是同样的年期(犹太历以三十日为一月)。”
柯乃基先生对于以上的解释,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。不过他似乎已经会意韩先生的结论,会对他不利的。韩先生于是又往下讲:
“现在我们知道一千二百六十年之内,便是那小角“说夸大的话”,“折磨圣民”,和“想改变节期和律法”的时期。再来看历史方面的事实如何;
“在公历五百三十三年的时候,东罗马国王查士丁尼出了一道谕旨,付罗马主教以纠正邪教的职权,并封他为“各教堂的首领”。当时除灭亚里乌教(一种不信耶稣为神的教派)的工作,便立刻遵命开始。翌年,凡大拉被灭待至西历五百三十八年时,阿司嗄特又被铲除。在那时,罗马教皇便奉了堂堂国王的命令,成了宗教界一首领。所以圣经预言所提到的他的作为,便从公历五百三十八年开始。
“五百三十八年,加上了一千二百六十年,便是公历一千七百九十八年。这一年在罗马教的历史上岂不是个极严重的年份以?法国军队在这年捉住了罗马教皇,打破他多年以来所有的威权,把他掳了去。但以理书上的预言,岂不是毫无论误地应验了吗?”
“啊!韩先生,你的意思是要证明天主教是对敌基督的吗?这还了得!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奇怪的话!”柯乃基君几乎要跳起来了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,柯君。但是我没有照自己的意思说话啊。我不是完全根据你这本圣经解释的吗?”
“这暂且不讲吧。我们开始的时候,不是说的更改安息日的问题吗?你还没有用圣经来证明安息日是我们天主教更改的啊。”
“好,好,我们再来继续讨论吧。”韩牧师于是又往下讲了。
“但以理的预言很清楚地告诉我们说,那小角“必想改变节期和律法”。什么节期和律法呢?如果我们详读下文,便可知道他的行为,确实在那里对敌上帝——对敌上帝的圣民,和他的节期和律法。现在且容我问你一声,你们天主教的书上是不是说教皇为谋教会和教友的益处起见,有立法的权柄,和教训人哪一端道理该信,哪一端真理不该信,和立新道理的权柄吗?”(详见教理详解与真教问答等书)
“这我是承认的。”
“我再问你,你手里的那本教理详解上,是不是确确实实载有与上帝律法不同的律法呢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柯君回答。
“第四条诫命不是在你们的教理详解中改变了吗?不是说把安息日改成为星期日吗?而且书中还说,天主教既有权柄把守安息日改成了守星期日,就也有权柄制定其他的节期的礼仪。换一句话说,天主教简直自己承认是改了上帝的话,像你方才对我说的天主教改变了安息日,不是一点没有什么疑惑吗?”
葛涛先生本来只是在旁边听,至此也居然放出他推事的口气来发表自己的意见了。他道:“韩先生所有的理由和证据,在无论哪一处的法庭上是充分而有效的。照案件方面讲,今天的‘被告’是要算有罪的;不但在事实方面已经有了证据,就是在他自己的供词方面也已经证明了。”
“柯先生,我所讲的或者对于你似乎太侵犯了。不过我们是辩论真理,你也大概不至见怪。我们再来进一步讲。”韩君看柯君的脸色带着很躇踌的样子,不过还没有表示忿怒,便接着道:“罗马教除了改正上帝的律法之外,又应验了一段很大的预言。圣经新约帖撒罗尼迦后书第二章第三第四节不说么,“有那大罪人,就是沉沦之子,……他是抵挡主,高抬自己,超过一切称为神的,和一切受人敬拜的;甚至坐在上帝的殿里(教会里),自称是上帝。”教皇更改上帝的律法,岂不是高抬自己,超过上帝吗?他已取了惟上帝所有的各种职权和名号(如赦罪,责罚,立法等),作教会的统治者,并且在教会里面——上帝的殿里——受人的敬拜和尊崇。那么但以理书7:25节记载的那改变耶和华安息日的小角,岂不是在罗马教身上应验了吗?”
柯乃基问道:“韩先生,这真是不得了的事!天主教的神父们知道这些事么?”
“知道的,大半都知道的。不但天主教的神父知道,耶稣教的牧师们也知道。”于是韩先生又翻开圣经,读了以西结书22:26节的话。
柯乃基半晌不语,在惊愕中呆定了。不过他并没有忿恨的态度。他这次是受了天主教的差派出门的,现在又听了这些话,怎样办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