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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章 逃跑

第03章 逃跑

经过一个快乐的夏天,浮潜、滑水、追女生,我再度回到纽约,妈妈已经帮我找到了一所大部分是犹太孩子上的私立宾利(Bentley)学校。这里的女孩

们认为军人特别有魅力,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。强健的体魄、黝黑的皮肤、自信的神情。男孩们尊敬我,因为我很能打架。我这样的风光,事实上成了我的致命伤,因为我是那么渴望被人接受和被爱,于是很快地,我又陷入自己的坏习惯中。刚开始,我每天从妈妈的贮藏中偷一根烟,上课前跟同学在学校附近抽。当然我没有就此停住,接着我开始偷两根烟,另一根在回家的路上抽。没多久我干脆偷钱自己去买。

只要朋友呛声,任何事我都敢做。有一次在迈阿密,我甚至从桥上跳入海中。我发现我的行为愈疯狂,就愈受注目。同学们开始叫我”野人”,我的成绩逐渐退步,直到发现自己已经失控又极端的不快乐。

有一天放学后,我们一群人在公车站牌附近逗留,聊天、抽烟,有两个很可爱、我很想吸引她们注意的女生经过,我一时冲动脱口而出:“这个学校真是闷啊!从没什么刺激的事,我想逃家了!”

一个可爱的金发小女孩名叫露(Lou),眼睛张得好大,她关心的表情,喘着气说道:“噢,道格,不要,你不可以这么做,你要逃去哪里呢?”

“没有钱怎么离家呢?”另一个褐色头发、粉嫩皮肤的漂亮女孩问道。

“唷!他不会去的,他只不过在说大话罢了。”罗德呛声。罗德这个小恶霸,他就是不喜欢我如此受人关注。不知不觉间,我把自己逼到了墙角,唯一的出路是痛改前非,否则从此会被人嘲笑,而后者当然是不堪设想的。

那夜我挑灯夜战,筹划着该如何进行。我知道妈妈藏钱的地方,于是拿了三百元,搭上巴士,往北朝我的老地方前进。我爬上军事学院附近的小山坡,在那里露营数日,从我扎营处可看到学院的建筑,我多么想再回去那里。每天在树林里使我愈发感觉孤独,直到最后没办法,只好放弃回家了。不过至少现在没有人能嘲笑我了。

回顾过去,我困惑自己为何如此伤害父母?也许当时我认为没有人关心我。

第一次逃家的经验,衍生出一个真正的冒险点子,它很快便形成了一个新计划:我要和几个朋友去墨西哥,以种大麻维生,从此我们想做什么就都可以了。

我有一个特别喜欢的朋友,他是来自印度的戴维?麦肯林(David McLcan)。好脾气、俊秀的外表,加上灿烂的笑容,他吸引女孩子就如花蜜吸引蜜蜂般,连带地也使在一旁的我倍受欢迎。他喜欢我狂野、敢冲的行事风格,我们俩一拍即合。

我们还需要第三人,那会是谁呢?

“让我们问问维克多,”戴维建议。“我曾听说他想逃家。”

“我不知道,我觉得他看起来很逊。”我说。但试过几个可能的人选后,我们最后决定问维克多是否有兴趣逃跑,他立刻欣然接受。

我告诉他们:“带着你们的护照,我不想和墨西哥政府惹上麻烦。”

“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大麻的种子呢?”维克多想知道。

我向他们保证:“没问题。我认识一个朋友,他有足够的种子可让我们开个农场,问题是怎么带进墨西哥而不被逮到呢?”我们讨论了数种方法,最后发现一个完美可行的办法:将圣经内的书页挖洞,然后把种子藏在那儿。一开始我觉得这似乎是亵渎圣物的行为,但既然他们都无异议,我也只好抑制自己的良知。

我们仔细的计划安排,出发的那天终于到来,我告诉他们:“我们在火车站会合,穿好一点的衣服,而且要穿戴整齐。如果我们穿得像个逃亡者,很快就会被盯上。”

但维克多根本不理会我所说的,他穿着一件旧的军式外套、一顶脏的工人帽和补丁牛仔裤,他把衣服捆着背在背后,活像身上带了个大招牌——我是逃家者!

我们买了火车票,排队等候上车,正在等的时候,三个警察朝我们走来。我摒住呼吸,但他们穿过戴维和我,把维克多围住。他们开始问他问题,大卫和我假装不认识他,跟在其它乘客后面上车,然后找了两个位子坐了下来。

“哦!实在太惊险了。你说要穿整齐还真说对了,他们甚至没看我们一眼耶!”戴维压低声音、兴奋地说着。火车开了一、两个小时,我们低声交谈着。

但自由的时光却是短暂的,在宾夕法尼亚州的一个小镇,几个警探鱼贯地上了火车,慢慢朝我们的车厢走来。

“他们在找我们,”我对戴维耳语。“我们往后走!”但其它警探正等在那儿,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我们。维克多已经揭发了我们,把我们的名字、长相、计划全告诉了警察。不久,我们竟和一个年仅十岁、打死老妇人的小凶手关在一起,光看着他就够让我毛骨悚然了!

少年监护所的人对我们相当仁慈,可惜我并不领情。身为基督徒,他试着告诉我们有关上帝和祂的爱,但我的脑海里已充满了犹太朋友灌输给我的、反基督徒的种种偏见及言论,他再说什么也没用,我是充耳不闻的。

我们被关在少年监护所两天,第二天门开时,站了两个穿着体面的警探,“男孩们,把东西拿好,你们要飞回家了,你们的妈妈和一些警察会等在纽约机场,别想玩任何小把戏。”

纠结成一团的胃放松下来,这种感觉很快地流过全身。我可不喜欢面对在机场和警探站在一起的妈妈,也许会发生些什么意外转折吧!

等我们登上飞机后,他们把钱和私人所有物品全还给我们。哇!实在是太神奇了,这些东西不就是我们所需要的吗?

飞抵纽约,服务人员将阶梯推到机门,空服员打开机门,我们可看到有人等在航空站内。戴维和我插入其它的乘客中间准备下机,但我们不往航空站走,而是跳过几个栅栏开始跑。

我们预期会听到警哨声或遇到一些阻扰,但似乎没人注意到我们。招了一部出租车,往北走了几哩,看着计价码表一直跳,不安的神情浮现在彼此脸上。

“请让我们在火车站下车。”我告诉出租车司机。“我们不想把所有的钱全花在出租车上,搭火车比较便宜。”我小声地告诉大街。

他说:“好哇!但我们要去哪里呢?”

“他们会认为我们又往南跑,”我回答,“让我们往北到哈佛斯特罗(Haverstraw)如何?我听说那是个很棒的小镇,我们可以在那里买些露营用具再上山。

大卫同意:“我跟着你!”我们买了票,坐上火车。

在哈佛斯特罗,我们合资买了个帐棚和睡袋。天黑得早,当我们步行经过墓园时,我可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,后颈好似头发竖起般刺痛。

我在成长过程中学到很多奇怪的矛盾之处。一方面他们教我世上没有神,所有的事只不过是生理上的一个大饱嗝罢了,人死后就甚么都不存在;但另一方面,同样的人又告诉我,生命里有神秘的一面——就是整个的灵异世界。有时在家里,我们会藉由巫术和死者沟通。那种气氛再加上所有恐怖电影的记忆,就更令人惊悚了。我认为我们不可能在夜晚,尤其是满月时分,安全地通过墓围。我不断认为会有狼或吸血鬼从地底下跳出来把我们掳进去。

那时我没读过圣经中的传道书九章五节:“活着的人,知道必死:死了的人,毫无所知。”或在第十节里说的:“在阴间里,没有知识,也没有智能。”我也不晓得耶稣说过,死者会沉睡直到世界末日,然后才复活。当我们和那些墓碑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后,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。

月亮愈爬愈高,我们发现一条上山的小径。爬愈高,地上的积雪也愈深,城里人不晓得山上的雪会积得更深也更冷。最后我们找到树林中一小段平坦的区域,我把帐棚放下来。”我觉得这地方可以扎营。”我喘着气说。

戴维同意:“对啊!没有人会发现我们在这里,我冷得快挂掉了!”

我们开始搭起帐棚,皎洁的月光映着白雪,让我们有足够的光线把帐栅扎好,头上有了遮盖,思绪开始转到空空的肚子上。冻得僵硬的双手,慢慢地打开豆子罐头,把它放在酒精灯上加热吃。

“我要将酒精灯留着。”我们吃完后,戴维说。“也许这可让帐棚内暖和些。”我们两人全副武装,困难地挤进睡袋里,身体慢慢地暖和了些,虽然觉得很不舒服,但最后竞疲累得沉沉睡去。

我们很早就睡了,但几小时之后,在一摊冷水中冻醒。酒精灯的热加上我们的体温,把帐棚下的积雪给融化了。我们全身湿透,僵硬地爬出睡袋,望着彼此,湿衣服黏在身上,牙齿不断地打颤。

我告诉戴维:“我不晓得你怎样,但我要离开这里!”

戴维说:“我和你一起,可是这帐棚和睡袋该怎么办?”

“留着不管了,”我说。“睡袋又湿又重,而且我们也冻得拆不了帐棚,还是快走吧!”

山上的小径又积了数吋的新雪,我们一路跌跌撞撞地下山。事后再也想不起,还有什么比那次更冷、更悲惨的时候了。最后我们回到了小镇,唯一还营业的是一问小酒馆,望着里面温暖的灯光心向往着。

“我们进去温暖一下。”我说。进了门,四处望了一望,看到房间的后方有一座台球桌,有几个人坐在吧椅上吃汉堡和薯条,他们全停了下来朝我们这边望,我相信我们两个看起来就像落水狗般,但实在太饿也太冷,顾不得其它了。

我们爬上吧椅点餐,口袋里剩下不到十块钱,不过吃一餐还有得找。我点了一个汉堡双份薯条,汉堡几乎没嚼就囫囵吞了下去,吃薯条时身体的颤抖才停止,加上一根烟后就舒服多了。我们开始小声地谈话:

“这地方很温暖、舒服。”我告诉戴维,“我们就待在这里,我不想再出去受冻了!”

他回答说:“可是他们很快就要打烊,我们是得走啊,怎么办?”

“我们去打撞球。”我建议。“你还有钱吗?”

“还有一些。”大卫说。

“很好,看我们的钱能玩多久就玩多久,我们会想出办法来的。”我说。

我们玩撞球、抽烟,直到打烊时间,那时我们身上的衣服也干了,外面的世界看起来明亮多了。老板朝我们走来,几乎抱歉地说:“打烊了,年轻人,你们该走了。”我们无助地看着彼此。

“我们不走,”大卫不加思索地说。“我的意思是我们没地方可去。”

“对啊!我们在找工作,”我撒谎。“我们在纽约被裁员,现在没钱可住旅馆”。

老板似乎不晓得该说些甚么,停了好一会儿,说:“稍等一下,”他进入厨房,他太太正在里面收拾整理。很快地,他回来。“你们想跟我们住几天吗?我可以留你们数日,给你们一些工作,或许那时你们就可找到其它工作。”我们感激地接受了他的好意,很高兴能有温暖、干净的床和食物。

但我们在新家只维持了几天,他们推敲出我俩是逃家的孩子,报告了主管机关,警察把我们带到工作站。最好别想蒙骗这些警察甚么,因为他们每天都在处理逃跑者。他们很快就知道了我们的名字,联络了我们的父母。大卫的妈妈隔天就来接走他;警察护送我到纽约机场,我母亲等在那里。

“谢谢你,警官。”她说。我可以看出来她相当地受伤和生气,“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,道格!”她大叫。“该做的事我都帮你做了,我没法再忍受这些了!你去和你爸住在一起,我已帮你买了机票,飞机一个小时后起飞。”

等飞机时,一阵不安的沉默横亘在我俩之间,我对她很抱歉。她戴了个太阳眼镜,但我可以看见她的眼睛又红又肿。我们彼此生硬地说了再见,我登上飞机,扑通地坐在座位上,茫然地望着窗外,内心对自己、对这世界,升起了无名的怒火。我最不想做的一件事,就是和父亲同住,他太严肃了。

怀着郁郁寡欢的心情抵达后,很快我就发觉自己在父亲家里像个局外人。我没办法不去嫉妒我的继母贝蒂和她的儿子,她真的用心想对我好,但我从不给她机会。我觉得自己不被需要、不被爱,所以把别人的生活也弄得跟我一样悲惨。贝蒂对我父亲下最后通牒:“不是他走,就是我走!”似乎没有人会对这种结局感到意外。

父亲让我搬到他拥有的饭店里,每天派车来接我。半天在他的飞机库帮忙,半天去学校上课。我像个奴隶般受人摆布,毫无自主权。我痛恨这样的生活!

后来,父亲几乎每周一次会接到校长的电话,报告我逃课、没做功课或其它破坏性的行为。然后父亲会接我到外面晚餐、谈话,我喜欢和他聊天,可以感觉他真正关心我,只是他很难表达出内心的感情。

他倒是说出了一件事情。他告诉我,如果我再不学好,下一站就会是感化学校了。我很清楚他是认真的。有一阵子我试着好好合作,但最后总是忍无可忍,于是我又逃跑了。

然而一天都还没过去,我就又惹了麻烦。我的朋友乔和我决定到海边游泳。

我们两个都没有泳衣,而天色已黑,于是我们就裸泳。在岩礁上玩了大约半小时,我提议:“我有点饿了,我们拿着衣服跑到那废弃的屋子里,待在那儿等身体干了。”

我们爬上岸,抓取自己的衣物,然后裸奔到房子里。门被推开时发出嘎嘎的声音,随后我们把门关上走进屋内。

乔说:“开始起风了,你听那破窗板的撞击声!”

“我听到了!”我说。“让我们四处找找看,有什么可以拿来擦干身体,我们需要在别人进来前赶快穿好衣服,免得惹出大乱子。”我们开始搜寻每个房间。大门突然被打开,走进来的是两个警察。

我们因为不当的暴露而被逮捕,对此我并不引以为豪。相反的,简直是羞愧欲死。不过我表现得很无所谓的样子。他们把我们带到警察局问讯,想要知道我们是谁,但我很小心隐藏了自己的身分。我知道只要查出父亲是谁,我就会被他带回,而这却是我最不想要的。所以我用了一个假名——亚当?费雪,来自纽约。他们关了我将近一星期。

那段时间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失算了,白人小孩在监狱里算是少数分子,黑人和古巴人对我们很恶劣,不过我硬撑着。每天警官都会来问我,直到有一天无意间说出我真正就读的学校,几小时内他们就推测出我是谁,并通知了我的父亲。

当我爬入父亲新的林肯轿车时,他叹了口气,沿路没说一句话。我知道他对我已是穷于应付、不知如何是好了。

妈妈总是随时想尝试新方法。她和我父亲讨论我的处境,“他需要一个能表达自己的学校!”她争辩着。“我已找到一所位在缅因州的实验性自由学校,叫做‘松树链’ (Hnehinge)。他们的理念是:学生会学到对他们重要的知识技能。

“你知道道格从不学他没兴趣的东西,这所学校特别适合他。”

尽管我的父亲比较喜欢严格管理的学校,不过他还是被说服了,毕竟依他的方法也没生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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